“领土争议”背后的丹美军事合作

丹麦议会近日以94票赞成、11票反对的压倒性多数通过了一项法案，赋予美国在丹麦领土上设立(shèlì)军事基地、驻扎士兵以及储存军事装备的权利。这是(shì)自今年年初美国特朗普总统上任后多次提出(tíchū)对格陵兰岛领土诉求，导致丹美关系紧张加剧的背景下，丹麦试图缓和(hé)与美关系所采取的一项举措，也表明其作为北约成员国在防务合作问题的务实考量。但是，该法案因涉及(shèjí)诸多(zhūduō)敏感问题，不仅在国际社会(shèhuì)引发广泛争议，也对北极战略结构和地区安全形势都构成了极大冲击。 丹美军事合作(hézuò)持续深化 丹麦(dānmài)与美国的军事合作由来已久。二战时期，丹麦奉行“契约中立”政策，企图置身于战争之外，但未能如愿，在遭受德国入侵后丹麦迅速丧失(sàngshī)主权独立性，被迫接受“合作政策”。这一屈辱经历深刻塑造了(le)丹麦战后的安全观，即(jí)与其被动(bèidòng)防御，不如主动依附大国以换取主权安全。 1949年(nián)，丹麦(dānmài)(dānmài)作为(zuòwéi)首批成员国加入北约，正式开启了与大西洋集体(jítǐ)安全组织的合作历程(lìchéng)。1951年，丹麦与美国(měiguó)签订《格陵兰防务协定》，允许美国在格陵兰岛建立图勒空军基地，部署弹道导弹预警系统，其雷达覆盖范围可延伸至苏联腹地，这不仅(bùjǐn)强化了北约的北极防线，更使丹麦成为美国监控苏联战略导弹的前沿阵地，由此奠定了与美国的特殊防务关系(guānxì)。作为交换，美国向丹麦提供每年约4.5亿丹麦克朗的军事补贴，这笔资金占当时丹麦国防预算的30%。随后(suíhòu)，丹麦又通过允许美军永久驻军、共享情报资源等方式，逐步构建起以美国为支柱的防务体系，为冷战时期美国全球战略的实施发挥了重要作用。 冷战结束后，国际形势发生重大(zhòngdà)变化(biànhuà)。丹麦出于自身(zìshēn)安全考虑，进一步深化了与美国的军事合作。2014年乌克兰危机爆发后，丹麦积极推动北约东扩，主导波罗的海三国加入北约，成为美国遏制俄罗斯的“北欧桥头堡”。2023年，丹麦与美国签署(qiānshǔ)《新防务合作协议》，允许美军使用分别位于日德兰半岛南部、中部和北部(běibù)的卡鲁普、斯克里德斯楚普(chǔpǔ)和奥尔堡的三个空军基地，并提供埃斯比约港为美军运送人员、车辆和武器，将其军力部署(bùshǔ)与美国战略需求深度绑定。 6 月 25 日，美国总统特朗普(tèlǎngpǔ)（中）在荷兰海牙出席记者会 此次丹麦通过的(de)(de)法案实际上(shíjìshàng)是(shì)对2023年丹美防务合作协议的深化拓展，不仅进一步明确了美军(měijūn)可在所提供的基地以及基地外地区开展军事活动，包括驻扎人员、储存军事物资和装备、训练和演习等(děng)，更是赋予美军司法豁免权。根据法案规定，若美军人员在丹麦境内犯罪，可移交美国军事法庭审理，依照美国而非丹麦的法律体系接受惩处，美国士兵和宪兵甚至还将(jiāng)对丹麦平民拥有管控权。这一规定实际上给予了美军“治外法权”，将丹麦的主权部分让渡给了美国，同时也显示出丹麦对美政策正从“被动(bèidòng)依附”向“主动捆绑”演变，折射出丹麦在安全自主性与大国庇护(bìhù)之间的战略权衡。 对地区安全(ānquán)产生多重影响 丹麦与美国的防务(fángwù)合作(hézuò)升级对北欧乃至北极地区安全格局将产生(chǎnshēng)深远影响，一方面推动北约在北部方向的防御体系优化调整，使其防御效能大幅提升，另一方面也将加剧北欧安全网络的“碎片化”风险，进一步加剧北极地区的战略(zhànlüè)竞争。 首先(shǒuxiān)，丹美防务合作深化将促使(shǐ)北约防御体系效能整体提升。丹麦作为北欧(běiōu)地区支点(zhīdiǎn)国家，其军事基地的(de)开放将使得北约在北面方向(fāngxiàng)的战略纵深显著增强，特别是美军在丹麦的常态化驻扎，能够更高效地协调波罗的海三国的防御部署，形成对俄罗斯(éluósī)的“弧形包围”。例如，美军在奥尔堡基地部署的MQ-4C“海神”无人机，可对北冰洋海域(hǎiyù)进行24小时不间断侦察，其探测(tàncè)半径覆盖俄罗斯北方舰队主要活动区域。此外，丹麦还允许美军使用其卫星地面站，使北约在北极地区的实时通信能力能够突破极地遮挡的限制，进一步提升了北约的综合实力。 其次，丹美防务(fángwù)合作深化将加剧北极地区的(de)战略竞争。美军扩大(kuòdà)在丹麦本土的军事存在，客观上为美国介入北极事务(shìwù)提供了跳板。例如，美军在皮图菲克基地部署的AN/TPY-2反导雷达，可同步(tóngbù)监测俄罗斯“锆石”高超音速导弹(dǎodàn)的轨迹，并为北约舰队在巴伦支海的航行提供预警。作为应对，俄罗斯大幅增加(zēngjiā)了北方舰队在格陵兰以东海域的巡逻频次，所搭载的“匕首”导弹射程也覆盖美军在北欧的所有基地，这进一步激化了北极地区的紧张态势。 3 月 29 日，在丹麦首都哥本哈根，民众聚集(jùjí)在美国(měiguó)驻丹麦使馆门前进行抗议 最后(zuìhòu)，丹美防务合作(hézuò)深化将削弱欧洲自主防务能力建设。尽管丹麦强调与(yǔ)美防务合作基于北约框架，但其过度亲美的态度仍可能对欧盟(ōuméng)共同防务机制的运行构成(gòuchéng)损害，加剧欧盟内部的协调困境。例如，2025年4月(yuè)，欧盟启动了(le)一项名为“欧洲防务机制”的共同基金，但丹麦仍将60%的防务预算投入北约框架，而非欧盟联合项目，凸显其在美国与欧盟之间(zhījiān)的战略取舍。此外，由于在丹美关系中丹麦的主权主张常被美国战略利益裹挟，也使得丹麦在欧盟防务决策中的话语权不断下降，严重损害丹麦的战略自主性。 从未来发展(fāzhǎn)来看，丹美防务合作还将受到多重变量制约，这些变量既包含(bāohán)地缘政治的刚性约束，也涉及政治利益的柔性博弈，从而导致两(liǎng)国防务合作发展前景面临诸多不确定性。 格陵兰岛领土争议仍然是影响双方防务合作深化的潜在引爆点。格陵兰岛是丹麦的自治领地，享有高度自治权，但国防和外交事务由丹麦政府(dānmàizhèngfǔ)掌管。特朗普再次当选美国总统后(hòu)，频繁扬言要(yào)(yào)得到格陵兰岛，并多次(duōcì)暗示可能通过经济施压或军事威胁来(lái)实现这一目标。甚至有报道称，在法案刚刚通过不到一天，美国防部长赫格塞思便毫不掩饰再度威胁要夺取格陵兰岛，美国情报机构也被命令加强在该岛的间谍活动。对此，格陵兰岛自治政府总理(zǒnglǐ)延斯-弗雷德里克·尼尔森明确表示，该岛“永远不会成为(chéngwéi)任何人都可以(kěyǐ)购买的财产”。丹麦政府也多次表态“格陵兰永不独立”，强调“格陵兰主权不容(bùróng)交易”。丹麦外交大臣拉斯穆森更是公开表示，如果美国试图吞并格陵兰岛全部或部分(bùfèn)地区，丹麦有权终止该法案。 丹麦国内民意的结构性分裂(fēnliè)将会(jiānghuì)对(duì)双方防务合作发展形成掣肘。表面上，丹麦议会以(yǐ)94︰11的压倒性优势通过法案，但深层民意则呈现出复杂图景。2025年4月哥本哈根智库“北欧安全观察”的调查显示，58%的丹麦人认为与美军事合作将会损害国家主权。而就在法案投票前，红绿联盟领导人(lǐngdǎorén)德拉格斯泰德公开宣称，这项协议“对国家有害”，“它意味着我们将拥有一些由美国管辖的丹麦地区”，批评此举是“21世纪的殖民主义”。很多民众也抱怨(bàoyuàn)，该法案是在将丹麦“出卖”给美国，甚至可能违反丹麦宪法。这种民意分裂可能导致丹麦政府出现(chūxiàn)政策反复，法案前景(qiánjǐng)面临(miànlín)变数。 此外，欧盟(ōuméng)共同防务机制的持续推进也会成为影响丹美防务合作(hézuò)的重要变量。《欧洲防务基金》生效后，计划投入800亿欧元发展自主防务能力，其中丹麦获批的12亿欧元主要用于与(yǔ)(yǔ)德国联合研发第六代战机。这种“有限自主”策略使丹麦陷入两难：若过度依赖美国(měiguó)，将丧失(sàngshī)在欧盟防务自主进程中的话语权；若转向欧洲合作，则可能损害(sǔnhài)现有的与美防务合作。在此之前，丹麦曾在欧盟“台风”战斗机升级项目中选择与法国达索合作，从而导致美国洛克希德·马丁公司暂停向丹麦出售F-35备用引擎(yǐnqíng)，迫使丹麦议会(yìhuì)紧急拨款2.3亿欧元填补缺口。而随着《欧洲防务基金》的推进，丹麦可能被迫(bèipò)在跨大西洋联盟与欧洲自主防务间重新定位，寻求更加平衡的外交策略。 总体来看，丹麦通过让渡部分主权换取美国安全承诺，虽然一定程度上提升了自身的(de)安全环境，却也(yě)陷入更复杂的权力依赖。未来，如何在北约框架下维护自主性、在北极竞争中平衡利益、在民意分裂(fēnliè)中凝聚共识，将(jiāng)是对丹麦外交战略的重要考验。 （作者系国防科技大学(guófángkējìdàxué)副教授）